尽量框住目前大概

无眠




凌晨三点,丢失了睡眠。抬头可见的天空,无星无月;身体所能感知的空间里,无风无雨。没有含义不明的梦,没有不知何故的噪声,全世界都已入眠,我却醒了。

夜已深沉,四下一片寂静。耳朵里依旧单曲循环着Cheer轻柔的吟唱,这个习惯从十六岁保持到了现在。我相信在这个冰冷而坚硬的世界里,总会有一些温暖相伴入眠。在这样的寂静里,我不愿意去回忆过往,它们过于庞大而复杂,就像洪水猛兽,会在瞬间将我吞没。

但是有些过往总是能够令人欢喜,我在黑夜里睁着眼,假装自己躺在故乡夏日繁星满天的夜空下,假装会有风穿过头发吹进身体里面,假装会听见此起彼伏的蛙鸣和狗吠。看啊,时间多疯狂,明明就像是昨天的场景,却被瞬间拉开了遥远的距离。我想自己并非后知后觉,只是心中有憾。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之类的说辞也只会出现在小学时的作文题里了,任何关于时间的假设听起来都像是在忏悔。

我曾遇见一些老人,他们总是在絮说过去的事情,包括被人遗忘的习俗以及稻子的收成。我一直否认这是岁月所赋予人的一种奇怪嗜好,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总是在不厌其烦的谈及过去。但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我已经忘记了父母的生日和样子,忘记了老家的房子前曾是鱼塘还是稻田,忘记了第一次坐火车逃离盆地时的心情。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忘记自己的姓名和样子,忘记所有自以为刻骨铭心的事情,然后丧失所有的知觉和言语。这是所有我能想到的,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最好方式。

倘若心怀执念,所有的告别必是言不由衷,我想。我们每天都在告别,早上醒来和安睡了一晚的床告别;刷牙洗脸以后同昨天的自己告别;在按下分手短信发送键的时候同曾深爱的人告别。

我讨厌这个所有人都在忙着告别的时代,如果有得选,我宁愿现世安稳,初心不改。

二十岁前的自己,想当作家,想一辈子写字。尽管平凡的生活已经将记忆力消磨得不如从前,但我仍旧记得那个怀着文学梦的傻逼。无奈我不是个善于编织故事的人,每天都在写着如今我再看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的东西,然而我竟乐此不疲。那些和青春有关的日子,就在笔尖舞动的痕迹里悄然溜去。有时候我会恍惚听见十六岁的自己写字时笔在稿纸上摩擦的声音,特别好听,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笑过之后,便是狼狈的告别。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用笔认真的写过一段文字了,现在提起笔竟然会不知所措。这是2015年的夏天,在这之前的很多个夏天里,我都会把漫长的白昼消耗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它们曾令我骄傲,令我欣喜,它们曾是构筑我梦想的唯一材料。而我却逐渐远离它们,远离那些困顿而自卑的岁月,远离那个自以为会实现的梦想。

所有的过往都像是车窗外的风景,飞快的从眼前闪过,被速度拉成长线,然后模糊,远去。我并不知道这将是一辆开往何处的车,也不知道沿途还有多少人和风景等着我去遇见或错过。

此刻的黑夜是我所喜欢的,安静,凉爽,没有黏稠得让人窒息的绝望。路灯自顾亮着,在无人的水泥路上铺开一层温暖的橘黄。无数飞虫盘旋在它的周围,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这样的黑夜似曾相识,我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一定存在另外一个自己,过着和自己雷同的岁月,同样不爱说话,同样自卑,同样会在某一个静谧的夜里突然清醒。

我想我可以找到另外一个自己,无论他有多善于伪装和藏匿。没有人会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人终归是不安分的动物。我曾希望离群索居,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现在想来也是可笑,从出生开始,我们就被发配到了复杂的社会关系当中,而接下来的一生,我们都要在蛛网一样的社会关系里挣扎,攀爬,直到自己强大到不需要取悦任何人。这是我所厌恶至极却又无法拒绝的。

天就快亮了,世界很快会吵起来,这片刻的安宁来之不易。几个小时过后,安静的小道上会出现雀跃的人群和聒噪的车辆,阳光会变得毒辣起来,而我将会再次陷入睡眠。那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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