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框住目前大概

十年一刻

       这是生命的第二个十年,在胡须悄然刺破下巴的瞬间,我不得不无奈的告诉自己,在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的时间里,我丢失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十岁时自卑的自己,十四岁孤单的自己,十七岁茫然的自己,还有现在努力想把日子过得安宁的自己。岁月没有在我的掌心刻下清晰的年轮,但并非所有记忆都已模糊不可辨认,因为时光飞逝的速度让我恍惚觉得这十年仅是短暂的一刻。
          我总是能看到十岁时的自己,在梦里或者类似于《我11》这样的电影中。我看见小小的瘦弱的自己,穿着白色的背心和草色短裤打着赤脚在夏日的清晨狂奔,从薄雾的清晨跑向微茫的黄昏。我看见眼睛里还未长出像水草一般浓密悲伤时的自己,站在校园门口玩具店的摊位前,对着圣斗士卡片和奥特曼玩具露出渴望的神情。我看见第一次穿上白衬衣系着可爱领结的自己站在小学文艺演出的诗朗诵舞台上,呀呀呀的念着自己不知为何意的诗句。
          我想这是我所能记得的最好的记忆,因为在此后的很多时光里,我一直偏执的认为,美好的时光,在距我十万光年的世界里。
十岁之后的自己,学会了用拙劣的文字和自己说话。一株仙人掌的死亡,一条宠物狗的出走,甚至天气一点点微弱的变化都被我如实记录下来。我想我应该感谢那个用笔在纸上舞蹈的自己,才让那些逝去的光阴不至于下落不明。小学时用过的笔记本堆在大大的防潮柜里,那些规整的有些傻气的正楷字体,那些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甚至荒谬的句子,深深打动我。
          时光缓慢得像是一场夏日悠然的午睡,而我却觉得自己一直疲于奔命。从荒凉的村庄奔向更为荒凉的城市。我遇见的许多人都像是坐汽车时从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陌生人群一样。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和表情,所以我害怕在现在的日子遇到曾经的人们突然走到我的面前说,嘿,好久不见。
          十年之后的自己,在南方温暖的冬天的陌生的城市里,用蹩脚的普通话和原本陌生却渐渐熟识的人们打招呼。我不愿去想象那片收容我多年记忆的荒凉之地,因为它早已面目全非。我曾经无数次奔跑过的水稻田被推土机夷为平地,一幢幢丑陋的建筑占据了它原来的位置。破旧的小学里囚禁我很多童年自由的围墙已经坍塌,我似乎看到黑板的值日生一栏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关于过往,若能计算,一定是一个庞大的算式。无奈我是一个有着常年不及格历史的数学白痴,对于那些繁琐的记忆我选择放弃。可是我能记得朝阳下带着雾气的水稻田,每日准时藏起夕阳的远山;记得父亲的酸菜鱼和爷爷总是叼在嘴里却不冒烟的烟斗;记得每一条田埂的野花芬芳和经过每一段路程的小小希望。如果我的大脑是一个盒子,我一定会装好多东西进去,小学时的红领巾和少先队队徽,自己亲手做的陀螺,收集了很久的数码宝贝卡片,表哥送的一台索尼收音机,收到的所有明信片,十岁以来的所有笔记本等等等等,如果可以,我要把它们带进坟墓里。
          其实我讨厌以这样的方式留念自己的过往,就算是用大段大段的文字,也难以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交代。
十年后的自己,极少写字,极少以这种方式叩问自己,在南方终年繁茂的常绿林里,我学着去追逐光影。我希望会有另一种方式供我纪念当下,在下一个十年豁然开启的时刻里。
          此时的自己,似乎已不会再有过多的变化,骨骼已经封闭,面容已经固定,唯有一颗不愿再对这个世界做任何妥协的心,倔强的追逐着文字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时光倒流十年,我想我会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所有如今在我的脑海里快要褪色的画面,我会细致的构图,小心的调节每一个参数,用最精准的曝光去定格那些对我最为珍贵的事物。被快门定格的时光总是会让人恍惚觉得岁月被拉成了一条长线 ,而那些在文字里渐渐失去辨认的过往也仿佛是一场加速度的回顾。十年被缩短为一刻,曾经打动我的所有只剩下短暂的一瞥,我抓不住沙子一样飞快从指缝滑落的它们,唯有一一目送。总有些时光,是要用来遗忘的。
十年一刻,荏苒时光。生命永远马不停蹄,心间只有些许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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