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框住目前大概

如梦之梦

    十一月的下午,天空阴沉得总是刚刚好,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柔光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我开始关注起每天的光线情况,喜欢有意识的观察光线从不同方向打在每个人身上的样子。那些人们就像是被随意丢弃在世界上的玩偶,任由光线涂抹他们的模样。他们在行走,停留,哭泣,歌唱;他们自顾快乐和悲伤。这一定不是少年时夏日沉眠时的梦境,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此真实而深刻地参与其中。

    小时候对于光线的唯一感知就是温度。故乡的秋日有着明显的温差,笼罩在浓雾中的清晨总是带着阵阵凉意,而到了中午阳光却让人倍感闷热,到了傍晚随着夕阳的坠落那阵阵凉意又会重新袭来。当然那时候的我,还不懂摄影为何物,不懂得所谓的色温和感光度,也不会把身体所能感知的一切程序化的融进每一次拍摄时的参数设置里。我想那时的自己从来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会用相机记录生活的琐碎片段,记录一些人们的容貌。那些可以如复刻般出现在相机里的画面,相比于文字的隐秘而含蓄,总是有着令人着迷的力量。

    相机和文字,都能带我去远方,只是一个在脚下,一个在心里。无论怎样,我都不想停留在原地,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很多时候,故乡不只是用来怀念,也是用来背离的。

    我记得2012年的九月,我满怀期待的告别父亲即将来到千里之外的这座城市时的样子,记得火车冲动地穿越盆地的每一个隧道时自己耳边响起的呼啸的风声。车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风景由熟悉变得陌生,再由陌生变得熟悉。我竖起耳朵,倾听着车厢里每一个人的故事,默默关注着他人的目的地和远方。

    火车和铁轨的声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梦境的背景声,陌生的人潮,一个又一个站台,大大的行李箱,便是梦境的全部内容。哈尔滨,大连,青岛,武汉,成都,重庆,大理,拉萨……一座又一座城市都在旅行日记里频频出现,陌生而又熟悉,仿佛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甚至在某个时刻里,我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忽然闯入的异乡人,那种在梦里出现的温暖和熟悉仿佛已经经营了很多年的模样。

    是的,我仍在做梦,尽管生活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噪声。无趣的课堂上,老师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讲着PPT的声音;安静的会议中,领导埋头念着稿件时模式化的声音;菜市场里面,中年妇女们砍价时的声音;每天晚上七点后,退休的大妈们跳广场舞时的声音。世界好吵,但吵不了我的梦。因为这个世界鸟人总是无处不在的,与其心烦意乱暴跳如雷不如视而不见倒也耳根清净。

    在我到达了我以为从不会到达的地方后,我开始做着更远的梦。说起来像是一个笑话,一个总是有着奇怪梦想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神经病。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安静的神经病。任凭大脑里各种奇妙的想法如何激烈碰撞,我的脸上总是波澜不惊的。就像接触摄影后的一段时间里,在网上看到自己喜欢的器材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但在嘴上却总是淡淡的说,用好手中的器材就好。

    一个人的人生里,如果从来不曾为一些东西而疯狂过,不曾真实的踏上过远方的土地,那和死去有何区别。

    我想我会成为这样的人,背着相机天南地北的走,去那些在梦境里频频出现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们坐在一起唱歌喝酒吹牛逼,拍下生命里每一个动人的瞬间。

    陌生的人们,不管你们身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总有一天,你们会出现在我的镜头里。

    2014年的夏天,我又回到了故乡,带着自己的相机。可是父亲不在了,儿时的玩伴们也散落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城市里。镜头里的风景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我走在曾经走了将近二十年的街道上,仿佛一个初来此地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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