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框住目前大概

蜉蝣

                                         

    十八岁之后,一直忙着,做梦和苍老。忘了是从何时起心里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是过去的时光总在提醒我,生似蜉蝣,朝生夕死。

这段时间,总是被过去纠缠。那些原本散尽天涯模糊了面容的人们频频入梦,把每一个岁月节点的故事亲口诉与我听。我无法拒绝,它们就像是年轮一样雕刻在脑中,难以抹除。我希望自己像是蜉蝣一般卑微到没有记忆的生物,把所有的快乐和感伤都揉进当下然后飞奔向死亡。似乎这样,就没有多少痛觉。我可以抛弃散落在故乡将近二十年的记忆,可以忘记那些从简单快乐渐渐变成悲伤绝望的日子,可以忘记自己的面容名字和籍贯。然后像一颗尘埃,不带任何情绪的,漂浮在寂静的天空。

这是一个遍布着尘埃的世界,在漫无边际的宇宙里,我们都是小尘埃。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大抵一样,一场漫不经心的情欲和长达数月漫长的孕育然后分娩。但每个人的生活却大不相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便被社会赋予了不同的角色,打上了不同的标签。地域,性别,面容,家庭财富等将所有人严格的区分开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高中的哲学课上老师这样说过。我选择接受这样的说法,尽管我一直固执的相信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存在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当然,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自己。从故乡寂静的田野到城市喧闹的大街,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人,听说过无数故事,然而都不似自己。那些人们,总是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心平气和的说着曾经的自己,从十岁到二十岁,从稚嫩到成熟得可怕。我不喜欢他们的故事,我害怕自己会沿着他们的路径活成自己所讨厌的样子。

我所讨厌的样子,有时只是一个闪念,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样子。十岁的时候能够轻易得到喜欢的玩具和糖果,十八岁的时候经历一场简单纯净的爱情,二十岁之后去未知的远方……我喜欢的样子就是可以在每一个美好的年纪里可以经历所有美好的事情。然而二十岁之后的我,没有走在远方的路上,而是困守在一座让人有一百种理由去讨厌的城市里,把原本明亮的日子过得愈来愈昏暗。

连日来得晴天快要烤干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肤,尽管天空有时会美得不像话,可是难耐的酷暑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这样的夏天已经寻常的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意义,我不想用文字去记录,不想顶着烈日按动快门。那些画面太过熟悉,那些情绪太过雷同,我宁愿在烈日褪去的夜晚,挤进风声汹涌的大街,假想自己是一粒微小尘埃,风往何处吹,我便去往何处。

我想,任何微小的生命体必定有着某种巨大的力量,因为生存已经足够艰难。像蜉蝣一样卑微的生命,遍布在这个荒唐的世界。我也如此,荒唐的活着,不问过往,不讲缘由,把所有的欢乐和忧愁都揉进同一种表情。这样的表情是不错的面具,如果你曾见过的话,可以称它为呆滞。

相比于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我更喜欢梦中的场景,当然,噩梦除外。我见过鲸鱼和海豚在天空中悠闲游走,温柔地搅动云层;我见过斑马和长颈鹿在大街上安静漫步,优雅地穿过人海;我见过一座大陆最南端的城市积起厚厚的雪,见过满载糖果和礼物的轮船挤满了小小的港口。我以为自己见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似乎从来不会出现的风景,睁开眼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都在原地。一个又一个美妙而荒诞的梦境不断蛊惑着我,一步一步走向虚妄。就像飞蛾会义无反顾的火光,任何蜉蝣般渺小的生物眼里一定有一个灿烂的所在,它也许是一团焰火,也许是一段旅程。对于我而言,那是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结尾又猜不透缘由的梦境。

在梦境之外,我一直试图回到过去的生活。听很久以前喜欢的一个歌手的歌,看书店角落里落满灰尘的书,用钢笔写字以及尝试不再合身的衬衫。要不是这么的一番复习,我真的很难发现时间在自己身上动过了多少手脚。可是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漫长的消耗,过去的便无法重头来过。这令我感到失望,因为似乎在每一个重要的年纪里我都没有光鲜亮丽趾高气昂过。

最近一直在想和死亡有关的事情,我不知道它是一种仪式还是交代,但无论怎样它都让人感到恐惧。前几天半夜突然醒来,心脏想刀绞一样疼痛,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我害怕一翻身,整个心脏都会被撕裂。听起来像是很恐怖的经历,而我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睡着了,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觉得活着真他妈好。在某一刻,我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我能感觉到疼痛是因为我还没走死透,或者说上帝不想让我死得这么容易。从小到大我没有经历过任何严重的伤害,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疤痕和伤口,一个高中同学光着膀子给我讲述他身上每一个伤疤的由来的时候,我觉得这他妈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也许是我过得太过规矩而平淡,意外和惊喜都不会来找我,于是我一直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既不长智慧也不长个儿。

我们都是蜉蝣,可以习惯平淡的生活,也可以疯狂的做梦。用同样的方式降临,以不同的模样坠落。我又开始做梦了,无数长相雷同的人们在奔跑着,干瘪的身体,扭曲的四肢,呆滞的神情,他们让我感到悲伤,让我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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